第334章 这章我觉得很甜...

两字刚出,顾辞紧拽沈怀卿臂膀,“沈怀卿,别说了。”

当着阁中这么多门人的面,顾辞直呼其名。可沈怀卿没觉得哪里奇怪。

倒是他自己,自知说错了话,立即纠正:“主人,让我和他谈谈。”

“你伤成这样还谈什么?”

“可眼下,只有我才能和他谈。”

沈怀卿盯着他看了片刻,最终冷哼一声,拂袖退开两步:“半刻钟。”

顾辞慢慢走向蹲在地上的许昊辰,随后望了望四周。

就这一眼,门人全体识相退下。

整个院子,只剩他们三人。

“昊辰哥。”

许昊辰抱着头,哽咽声很是清晰。

“昊辰哥...”

他再次唤了声,手微抬。

刚要触碰到许昊辰的肩膀时,便被猛的推开。

“滚!”

... ...

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有消散,好像愈演愈烈。

顾辞抿了抿唇,这种感觉他懂。“大哥为你母亲迁坟时,特意选在了梧桐街。那有一处梅林,他说既然你喜欢梅花,你母亲应当也是喜欢的。”

许昊辰冷笑:“不要骗我,你们不过也想利用我。我与顾明昱相处甚少,他又怎知我喜欢梅花?他又为什么帮我娘迁坟?”

顾辞看着他,突生怜悯。

这一刻,他对顾庆海的厌恶似乎快要冲破头顶。

“你母亲带你去顾家投奔时,你与顾家...与我们的关系,我想你心中便有数了。虽然父亲没有明说,但你也猜到了吧。”

许昊辰眼神一颤,手指攥紧。

顾辞继续道:“大哥对你照顾,是他作为顾家长子的责任。有些事,错的不是我们。我们不该为了父亲犯下的错而承担。”

他有时在想。

如果自己是顾明昱会怎么做?

看着母亲整日以泪洗面,却不知她心中所想。

看着母亲救回来的人,却生下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。

目睹着顾家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找上门,这顾家大少爷的位置是不是也不像外界人说的那么好坐。

许昊辰声音嘶哑:“闭嘴... ...”

“我知道你恨,可你真正该恨的人已经死了。大哥为你母亲迁坟,是真心想给她一个安宁。你若不信,可以去梧桐街看看,墓碑上的字... ...是他亲手刻的。”

许昊辰呼吸停止,似被戳中痛处,咬牙道:“闭嘴!我不需要你们的假慈悲!”

沈怀卿在一旁冷眼旁观,此刻终于不耐,冷声道:“半刻钟到了。”

顾辞回头看他一眼,摇了摇头,示意再等等。

他再次看向许昊辰,声音放轻:“昊辰哥,顾家欠你的,我会还。但别让恨蒙蔽了你的眼睛... ...你娘若在世,也不会愿意看你这样。”

许昊辰浑身发颤,眼眶通红。

良久,他哑声道:“说吧,想让我做什么。”

见他终于松口,沈怀卿高声。“不需要你做什么,顾老夫人失踪,我等已查遍整座永安城,皆未见其身影。想问你,顾庆海除顾家大宅、赌坊以及西郊别院之外,可还有其他藏身之所?”

许昊辰放下抱头的双手,眼神呆滞。

沉默片刻后终是摇头。“除了这三个地方,我想不出别处了。”

他忽然顿住,像是记起什么,抬眼道:“西郊别院十里外有个顾家村,你们可以去碰碰运气。”

“顾家村?”顾辞微怔。

许昊辰扯了扯嘴角,眼底浮起一抹讥讽:“我娘曾说,有个人答应过她,等他们老了,就带她回顾家村,在那儿给她建一座大宅... ...只可惜,她等来的,是个无情之人。”

“顾家村... ...”沈怀卿低声重复,当即扬声道:“来人!”

顾辞上前一步:“我也去。”

沈怀卿侧目看他,手臂上的口子还未处理,不过已经没有在冒血。

可他知道顾辞的性子,此行必定拦不住他,便冷声吩咐:“备马车。”

顿了顿,他又转头对许昊辰道:“你是顾辞的...哥哥...我不会对你做什么。顾明昱在附近的茶庄,你可以去找他。他说顾家没人了,希望你能留下。”

蹲在地上的人闻言,眼泪又开始翻涌。

他起身,单膝跪地。

行了最后一次礼数:“多谢阁主。”

沈怀卿没再多言,与顾辞立即出了千面阁,

大门外已备好一辆较大的马车,十余匹骏马在侧,马背上千面阁弟子。

顾辞环视一周,见马上皆已有人,连马车前头都坐着赶车的马夫,一时怔在原地,自己该去哪儿?

“发什么呆?还不上车?”沈怀卿冷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。

顾辞抿了抿唇。

马车的帘子是挂在车沿上的。

里头铺着锦缎的坐榻就这么入了顾辞的眼底。他喉结微动,低声道:“属下骑马吧...”

沈怀卿突然逼近,“少废话,要么上去,要么留下。”

顾辞指尖一颤。祖母下落不明,他岂能不去?只得垂首道:“是。”

提步上车。

他没敢碰那软榻,径直跪在了车门边的角落里。

膝盖刚触到车板,就听见沈怀卿上车的声响。

“你... ...”

沈怀卿步子停滞,盯着那跪得笔直的背影,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。

“我让你上车,是让你来当摆件的?”说完,他一把拽住顾辞胳膊想要将人提起。

可顾辞却反手挣脱。

“主人,这不合规矩。”

沈怀卿冷眼,又是这句话。

最近一月,他已经听到这句话不下十次了!

沈怀卿眸色骤冷,周身气压瞬间降至冰点。

“你是主人,还是我是?”

“您。”

“那现在是谁在违抗命令?”

顾辞垂头沉默。

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:“阁主,现在出发?”

沈怀卿闭了闭眼,赌气般的坐到了离顾辞最远的地方。

内心的怒气被他生生压下。

“走!”

车厢晃动,马车已经起步。

两人不语。

过了半盏茶的时间,沈怀卿终是没忍住。

率先开口:“从这到顾家村,要一个时辰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你想跪一个时辰?”

顾辞语气平淡:“主人忘了吗?伺候您时,属下一跪便是一夜。”

“... ...”沈怀卿哑口无言。

顾辞继续说道:“主人不必昧着良心做这些。我知道您厌恶我,当初您能成功逃离顾家,是属下母亲相助。您如果是因为我母亲才...”

“够了!”

沈怀卿猛地扬手,却在即将落下的瞬间僵住。

眼前突然天旋地转,身子不受控的往后倒去。

“主人?!”

顾辞惊呼,再顾不得什么规矩,慌忙上前查看。

倒在软榻上的沈怀卿脸色发白,双唇泛紫。

乍眼一看很像是中毒的模样。

沈怀卿眼底模糊,只觉得有双手在托着自己。他下意识要挣开,却被更用力地按住:“别动。”

这声呵斥让沈怀卿挑眉。

他从未见过顾辞这般强硬的姿态。

“属下冒犯。”顾辞声音发紧,指尖迅速搭上他脉门。

虽未学过什么医术,但顾辞自幼受伤惯了,久而久之,对脉象也能摸出个一二来。

指腹下的脉搏很平稳,丝毫不见中毒的紊乱之象。

可沈怀卿的面色分明是中毒征兆,这是怎么回事?

不行... ...

得去找个大夫。

他急忙掀开车帘,刚想叫停马车时,被身后人拽了回去。

沈怀卿闭了闭眼,眩晕感稍退:“我没事,不用停。”

顾辞调整跪姿,语气急切:“您必须要看大夫!”

“我说没事就没事。”

沈怀卿自己也觉得奇怪,他明明有眩晕感。可是,他也能察觉到自身并无其他异常之处。

或许是这几日太忙,累着了?

他推开顾辞,深吸了口气后感觉好转了很多。

摸索着打开暗格取出药箱,抬眼看着顾辞:“把袖子卷起来。”

顾辞僵在原地,神情似乎不满。

“主人先...”

“我让你卷起来。”沈怀卿厉声打断,眼前却又是一阵发黑。

他强撑着取出一个小瓷瓶,指尖却是肉眼可见的在发抖。

顾辞忍不了了,高声怒斥:“够了沈怀卿!你到底要闹哪样?!”

沈怀卿的神志有些恍惚,他晃了晃头,听到顾辞的怒斥,他竟没有像往常那样冷脸,而是轻轻地...笑了一声。

“帮你上药。”

顾辞瞬间呆滞,所有的怒火转眼间消灭。

他发呆地看着沈怀卿,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。

“你说什么?”

沈怀卿眼神涣散,手中的瓷瓶掉落。

昏睡过去。

顾辞眼眶发热。

他猛地抓住沈怀卿的手腕:“沈怀卿!醒醒!”

昏睡的人尚存着一点意识。

耳边似有嘈杂人声,却怎么也听不真切。

“掉头,去药堂!”

“你回去,告诉温大人。就说顾老夫人可能在顾家村。”

“... ...”

恍惚间,他听见顾辞的声音。

在一件件应对突发状况。

那向来恭顺的嗓音,此刻带着几分肃穆。

紧接着他便感觉自己被人从马车上抱了下来。

然后...

就没有然后了。

最后的意识里,是顾辞剧烈跳动的心脏透过衣料传来。

他真切的感受到此人对他的担心。

不知过了多久,苦涩的药香钻入鼻腔。沈怀卿皱了皱眉,终于睁开了眼。

入目是陌生的房梁,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。他试着动了动手指,发现力气已经恢复了大半。

他所处的地方被放置了一件屏障。

屏障外两人的对话也传进了他的耳朵里。

“没中毒?”

“公子多虑了,里面那位只是服用了过量的寒魄草。此药生长在极北之地,是大补之物,但药性极烈,服用过量便会造成气血上涌,导致昏厥。”

“那他... ...”

“无碍无碍,让他好生歇息,待药性散去自然就醒了。你可以去准备些清淡的饭菜,等里面那位醒了可以补补体力。”

顾辞难得没有反驳,低声道了谢。

待大夫走后,他越过屏障一角,正对上沈怀卿恍惚的目光。

“沈...主人醒了。”

顾辞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,下意识要跪下,又想起什么似的僵在原地,最后只是躬身,“属下这就去准备吃食。”

“站住。”床上人撑着床板坐起身,寒魄草残留的药效让他脑子还有些模糊。

“这是哪?”

“药堂。”

沈怀卿无奈扶额,斥责:“我都说了我没事,还来这做什么。”

说完作势要下床,被顾辞拦下。

“等等...我先去给你买些吃的...”

“不用。别耽误时间了,去顾家村。”

两人面对面而站,顾辞垂着头,拦住了唯一的出口。

“主人为何这么急?”

沈怀卿被问住。

急?

还不是为了你!

他知道顾老夫人对顾辞的重要性,不过想确保老夫人还有没有活着。

毫不犹豫的想法让沈怀卿自己也惊了三分,可从嘴里说出时,却完完全全变了个意思。

“顾庆海送走你祖母,其中必定有所内情。或许你祖母也知晓某些事情,现今顾家这条线索已然断绝,除了你祖母... ...”

话未说完,顾辞轻笑打断。

“原来是这样。主人放心,属下已经命人通知温大人和萧公子。想必这会,他们已经赶去顾家村了。”

沈怀卿嘴角抽搐,有些懊恼。

他分明是想告诉顾辞,‘我是为了让你安心才这般着急’。可话到嘴边,却硬生生变成了公事公办的说辞。

看着顾辞低垂的眉眼,他喉间像是堵了团棉花,竟再吐不出半个字来。

顾辞面色平静,唯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。

他后退半步让出通道:“是属下僭越了。主人既无大碍,我们即刻启程。”

“不急。”

既然都到医馆了,也不差这点时间。沈怀卿指了指他方才躺着的木板床,冷声:“去那坐着。”

说完便走出了里间隔层。

再回来时,手中多了个瓷瓶。

“衣袖卷上去,我给你上药。”

顾辞没动:“小伤,不碍事。”

沈怀卿挑眉,他发觉他与顾辞说话时,就不能给好脸色。

这人总喜欢和他唱反调。

“是自己卷,还是我帮你?你知道的,我下手没轻没重,把你扒光了都很有可能。”

两人沉默。

最终顾辞不得不妥协。

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,但边缘仍有些红肿。

药膏在触碰到那道口子时,痛感让顾辞下意识缩手。

沈怀卿冷脸:“动什么?放好。”

再不上药,怕是会感染。

受伤的本人并不太在意,倒是沈怀卿比他还要紧张。

“我记得,刚到顾家时,是你给我上的药。”沈怀卿边上药边问。

顾辞看着他的侧脸失了神,听到问话立即偏过头。“是吗...属下不记得了。”

上药的手指停下,沈怀卿不满的看向他:“你忘了?”

“是,忘了。”

... ...

人的情绪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。

这不...

沈怀卿生气了。

也是啊... ...

这么久了,忘记很正常。

毕竟他曾经亲手给他做的玉坠,这五年来也不见他拿出来过。

想必,早就被他丢了。

毕竟啊...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。

顾辞抬眸瞥他一眼:“怎么了?”

沈怀卿抿唇,板着整张脸将瓷瓶塞到顾辞手心。“收好,花了钱的。每隔三个时辰你自己记得上药。”

顾辞点头应下。

“主人饿不饿,属下去... ...”

“不用,出发吧。”

马车被牵到了药堂门口,顾辞抢先一步掀开车帘。

等沈怀卿进去坐下后,他立即跟上。

还是和方才一样,跪在了随时听候差遣的角落。

沈怀卿盯着他绷直的脊背,突然在想。

他既然想走,便走吧。

离开千面阁,离开永安城,也离开自己。

没了他,顾辞不用跪任何人。

可以随心所欲,没有拘束。

而他...

不该强留。

沈怀卿闭目,脱口而出。

“顾辞。”

“属下在。”

“若找到你祖母,你打算如何?”

顾辞沉默:“带她离开永安城,找个安稳的地方... ...让她安度晚年。”

沈怀卿睁开眼,侧头看他:“就这些?”

顾辞抬眸,对上他的视线:“主人还想听什么?”

沈怀卿盯着他看了许久,忽然轻笑一声:“你娘呢?”

顾辞垂下眼睫,掩去眼底的情绪:“我娘她有自己的日子要过。”

沈怀卿眸光微动,突然道:“那我呢?”

顾辞错愕。

“什么?”

沈怀卿也觉得自己疯了。

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没有吃什么寒魄草。

此刻的他总觉得周遭不太真实。

“顾辞哥,是要丢下我了吗?”

这句话像道惊雷直直劈在了顾辞头顶。

他猛的抬头,瞳孔剧缩。

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“你...说什么...?”

马车内霎时安静得可怕。

顾辞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他死死盯着沈怀卿的脸,生怕错过一丝表情变化。

沈怀卿似乎也意识到失言,睫毛轻颤了一下,随即闭上眼睛,头偏向一侧:“没什么,我累了。”

拙劣的掩饰。

顾辞太了解他了。

每当沈怀卿想逃避什么,就会摆出这副拒人千里的姿态。

在顾家时如此,重逢后亦是如此。

——

(十七:我下的药,厉害吧。)

(五千字哦... ...啊... ...我真厉害... ...哈哈... ...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