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蘑菇专业户

985.m30。

　　太阳星域，巢都世界-艾皮迈特（epiphyte）。　　下巢，第八大区，装卸平台。　　等待装货的列车车厢内，几名装卸工藏在监工看不到的角落里休息。　　木讷的少年走进车厢，放下手中的金属盒。　　尽管累得气喘吁吁，少年却对偷懒的装卸工熟视无睹，也不曾发出抱怨。　　角落里的装卸工看着少年离开，互相对视一眼，嗤嗤低笑。　　“真是个傻孩子。”　　“有他在，我们几个轻松多了。”　　“嘿嘿嘿。”　　泰拉时间下午五点，最后一箱货物被放到车上，今日的搬运工作结束。　　监工走来清点货物，取出一叠塑料卡片，递给装卸队伍的包工头：　　“拿着，这是今天的薪水，每人二十张配给卡。明早还有一车货要搬，准时过来，别迟到。”　　“是，头儿。我心里记着呢。”　　包工头抽出五张配给卡，塞到监工的衣兜里，露出讨好的笑容：　　“这是兄弟们孝敬您的。明天可得给咱们留一个肥差啊。”　　监工轻哼一声，颇为满意，背着双手离开。　　包工头向手下的人招手喊道：　　“来来来，都过来。每人二十张配给卡。除了你，李诺，你只有十张。”　　包工头把配给卡拍在少年的胸膛上，语重心长地说道：　　“李诺啊，你父亲死后，我们没有把他的工作让给别人，而是让你来承担这份工作，这完全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。你现在还小，家里没有其他人要养，负担比我们轻多了。所以，你少拿点，我们多拿点，你没意见吧。”　　李诺就是装卸队伍里的木讷少年，今年十五岁。　　他刚在下巢学院学完低哥特语和数学，便收到了父亲累死在装修工厂的噩耗。　　巢都世界没有工伤一说，更没有抚恤金、抚慰金之类的资助。　　失去父亲后，家庭收入就此断绝，李诺不得不放弃在学院里学习手艺的计划，踏入装卸平台，开启牛马人生。　　面对包工头的虚情假意，李诺就像是一个空洞。　　他把来自外界的所有负面信息都吞了进去，却没有反馈情绪波动。　　收好配给卡，走向工厂大门，李诺的背影落寞又孤独，看上去尚未从失去父亲的悲伤中恢复过来。　　待到李诺走远，装卸工们咧嘴哂笑，眉宇间满是小聪明得逞的喜色。　　“老大，还是你有办法啊，轻轻松松忽悠一个笨小子给咱们干活。”　　“哈哈，咱们不仅干的活变少了，还不用自掏腰包讨好监工，这日子真是舒坦！”　　包工头被手下的工人簇拥着，得意洋洋，大手一挥：　　“走，伙计们，去附近的酒馆快活。”　　一行人兴高采烈地跑向大门，奔着酒精和摇晃的床板而去。　　装卸工没注意到的是，先前那个独自离开的少年，正以漠然的神态注视着他们。　　…　　…　　真是一帮可悲的下巢人，帝皇的荣光何必照耀你们。　　李诺从装卸工身上收回视线，快步走向住处。　　旁人都以为他是一个孤儿，正在经历丧父之痛。　　事实却并非如此。　　他是一名穿越者。　　七天前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因为父亲的死亡而哭死在床上，李诺在原世界被泥头车撞飞，灵魂穿越而来，占据这具身体。　　从那时开始，身体的主人就不再是涉世未深的少年了。　　李诺很清楚包工头对自己做了什么。　　压榨，剥削，克扣工钱，展露人性的丑恶和伪善。　　李诺心中装着一个可以改变自身命运的计划，因此没工夫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。　　今天是执行计划的关键日子。　　一旦成功，他就可以永远告别用高强度体力劳动换取微薄收入的生活。　　一路无言，住处近在眼前。　　那是一间从原主父亲手中传承下来的铁皮房。　　李诺取出藏在床底的配给卡揣在怀里。　　算上原主的遗产和自己挣来的工钱，他积攒了一百多张配给卡。　　出门后，他径直走向售卖蘑菇的路边摊。　　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，依靠销售可食用蘑菇过日子，生活滋润。　　他卖的蘑菇口感一般，胜在没有病菌和虫害，即使生吃也不会得病。　　这种蘑菇闻上去有淡淡的香味，很像是传说中的牛奶，因而被下巢人称为牛奶蘑菇。　　“新鲜的牛奶蘑菇，每盒三张配给卡。有些发黄的牛奶蘑菇，每盒一张配给卡。你要哪种？”　　摊主坐在摇椅里，身体前后摇晃，姿态悠闲。　　下巢居民的主要食物是合成淀粉，通常以淀粉粥的形式出现。　　三张配给卡可以在淀粉池那买一大碗淀粉粥，相当于装卸工一顿饭的份量。　　一盒牛奶蘑菇最多只能让装卸工吃个五分饱。　　从填饱肚子的角度考虑，牛奶蘑菇的性价比低于淀粉粥。　　但由于淀粉粥口感不佳，又带有多种损害人体的矿物元素，蘑菇摊的生意一直不错，哪怕是发黄的牛奶蘑菇也会卖个一干二净。　　李诺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衣兜：　　“我不是来买蘑菇的。我要买牛奶蘑菇的菌丝、培养基和营养液。”　　摊主止住摇晃的摇椅，眯起双眼观察了一下摊位前的少年。　　他的眼底流淌隐晦的贪婪光芒，仿佛看到了一只大肥羊。　　“一瓶菌丝售价八十张配给卡。配套的培养基和营养液，我算你二十张配给卡。我可以免费告诉你栽培方法，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。种蘑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轻松，要是蘑菇没长成，我可不会退钱。”　　“我知道了。”李诺掏出配给卡，放在摊位上。　　老头坐直身子，一手拿钱，一手交货。　　菌丝用不透光的茶色玻璃封装。　　培养基装在几个袋子里，加起来约有三百多千克，主要成分是没有被病菌污染的泥土。　　培养液三十升，分装在五个喷壶内。　　“我接下来说的话，你要仔细听。”　　摊主躺回摇椅上，摇晃着身子说道：　　“回去之后，你先找几个干净的容器，把培养基倒在里面，盖上盖子，让培养基闷上两天。　　“第三天的时候，用铲子给培养基翻面，喷洒营养液。营养液全部喷完后，往培养基里面播种菌丝。　　“你每天都要去水行会买净化过的水，喷在培养基上。一切顺利的话，到了第六天，你就能看到牛奶蘑菇从培养基里钻出来。再过去七天，牛奶蘑菇就能采摘。”　　摊主顿了顿，扬起和蔼的笑容：　　“我刚才说的话都记清楚了吧？别怪我没提醒你，栽培蘑菇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。要是这次没成功，你可以到我这里再买一批菌丝。我给你打八折。”　　摊主把栽培牛奶蘑菇的流程又说了一遍，表现得尽心尽责。　　摊主卖的东西品质都不错，不曾有人找他退货或争论，但当李诺问起栽培蘑菇的关键之处，摊主却含糊其辞。　　栽培牛奶蘑菇的室温，摊主避而不谈。　　栽培环境的湿度和光照要求，摊主只说随意。　　播种后是否要通风，每次通风的时长是多久，摊主依旧守口如瓶。　　就更别提喷洒“结菇水”和“出菇水”的时间与份量了。　　这些才是决定蘑菇能否顺利成长的关键所在。　　摊主隐瞒关键信息的用意不言而喻，无非是想培养一个不断向自己购买菌丝的冤大头。　　李诺不会上对方的当，也不可能成为对方的摇钱树。　　穿越前，他是农业大学的硕士研究生，主攻应用真菌学领域。　　由于平时学业繁忙，没时间谈恋爱和玩游戏，他最多看看游戏视频，当个云玩家。　　对于战锤40k世界而言，他是个标标准准的云锤。　　穿越后，他足足花了两天时间，这才适应下巢区的脏乱环境。　　好消息是，就如同其他穿越者那样，他也收获了独属于自己的系统。　　这成为了他在下巢绝境逢生的希望所在。　　在摊位和住处之间往返五趟，李诺总算是把所有东西搬回了家。　　关上门窗，拉上窗帘，点亮屋内的钷灯。　　淡蓝色的光芒照亮一室一厅，屋内的家具清一色的铁窗风格，简陋又寒酸。　　李诺打开装有菌丝的茶色玻璃瓶，凝视里面的灰色物质，在心中默念：　　“分析菌丝。”　　“噌————”　　虚幻的提示音过后，白色光幕在视野中浮现。　　【名称：经过改良的牛奶蘑菇菌丝】　　【分析结果：】　　【品质良好的菌种，纯度较高，菌丝浓密旺盛，生命力较强，没有检测到杂菌虫害与毒性。】　　【此菌丝经过改良，蘑菇的产量明显增多，代价是蘑菇的孢子没有活性，无法生长成新的菌丝。】　　孢子是蘑菇的“种子”。　　孢子初步发育后形成菌丝，菌丝继续成长即可变成蘑菇。　　这是蕈类真菌的发育过程——蕈类就是人们常说的“蘑菇”。　　蘑菇拥有菌盖，孢子一般藏在菌盖的菌褶里。　　眼下这份牛奶蘑菇的菌丝被改造过。　　蘑菇产量获得提升，但蘑菇上的孢子却因为没有活性而无法发育成菌丝，更不可能变成蘑菇。　　这无疑断绝了多次栽培的可能性。　　摊位上的牛奶蘑菇都是用这种菌丝栽培而来的。　　问题不大，李诺可以接受。　　“开始模拟栽培牛奶蘑菇菌丝。”　　【模拟即将开启。】　　【模拟过程中，系统将提供模拟所需的太阳光、水和空气。】　　【请选定你想要使用的培养基和营养液。】　　李诺用手在袋子和喷壶上比划一下：　　“就用我面前这些东西吧。”　　【请设定模拟参数。】　　李诺稍作沉吟，报出一串信息：　　“标准大气压，室温30度，空气相对湿度80%，光照强度400勒克斯，适当通风，让培养基的温度维持在30度左右，且避免直吹菇体，使用清水给蘑菇浇水。”　　【模拟参数设定完毕，开始模拟栽培。】　　【第一天，你对培养基进行发酵。】　　【第三天，培养基发酵完毕，你喷洒营养液，使培养基干湿均匀，然后播种菌丝。】　　【第四天和第五天，你发现培养基的温度达到32度。你采取适当通风的方式给培养基降温。】　　【第六天，你发现了钻出土壤的菌丝。你决定？】　　第六天就能看到菌丝冒出来了？　　不愧是战锤世界啊，菌丝发育就是快。　　李诺暗自咋舌，在心中说道：　　“我决定喷洒结菇水，水量大一些，至少为平常的两倍，加大通风量，维持80%的空气相对湿度。”　　【第六天，你为土壤里的菌丝喷洒结菇水并加大通风量，使空气的相对湿度维持在80%。】　　【第九天，你发现土壤里出现小菇蕾。菇蕾表面略显干瘪…】　　“等等。”李诺叫停模拟过程，吩咐道：　　“重新模拟栽培。把空气的相对湿度调整到85%，光照强度降低到300勒克斯，其它参数保持不变。”　　【模拟参数调整完毕。】　　【第二轮模拟开始。】　　【第一天，你对培养基进行发酵。】　　【…】　　【第九天，你发现土壤里出现小菇蕾。菇蕾表面饱满圆润，表明水分充足。你为菇蕾喷洒了出菇水。】　　嗯，很不错，之前的空气湿度有些低了，光照强度也高了点，这才导致菇蕾略显干瘪。　　调整后的空气湿度和光照强度刚刚好。　　李诺暗自点头，继续查看模拟信息。　　【第十三天，在你的精心照料下，蘑菇长到标准尺寸。你对蘑菇进行采摘，获得了30千克牛奶蘑菇。】　　【模拟结束。】　　【模拟方案已记录。】　　【恭喜你栽培成功。】　　【消耗模拟所使用的培养基、营养液和菌丝，进行模拟结算，你将获得30千克牛奶蘑菇。】　　【请问是否进行结算？】　　芜湖，大功告成~　　…　　…　　…　　注1：水行会，控制水资源的商业行会，负责管理和经营巢都的水管、水阀和水体净化工厂。　　注2：结菇水、出菇水一般是普通的清水。只是用于关键阶段促进结菇和出菇，才被称为结菇水和出菇水。　　注3：作者菌自学真菌学知识，不是相关专业的毕业生。书中提到的专业知识经不起考量，请多担待，不必较真。　　注4：与系统有关的设定，作者菌会在主线剧情中给出符合世界观的解释。　　注5：不建议在家中栽培蘑菇，容易得“蘑菇肺”。　　注6：忠诚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