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05章 一切都是徒劳
徐允爵和流贼一起变成了看客。
他们的心态基本相同,面对强大的军事实力,除了无奈,还是无奈。
近在咫尺,围困流贼的大军甚至懒得搭理他们,看都不看一眼。
他们也不敢去触碰大军,哪怕是杀性盈天的张献忠,也无法令流贼生出战心。
张献忠的杀,是以命换命。
陆天明的杀,是砍瓜切菜。
区别太大,令人绝望。
二十艘战船来来去去接应骑军,九江山里的流贼就像脖子上被套了根绳索,越挣扎越紧,天黑的时候,流贼绝望躺在山坡,等着命运的审判。
徐允爵在甲板脸色阴晴不定的时候,下游来了一艘战船。
“都督,安庆逆流来了一艘小船,是帝师高阳公,三公子派人换乘水师战舰,孙阁老刚刚从中都看望小姐而来。”
徐允爵立刻起身,“请高阳公登船。”
孙承宗这样的人,桃李满天下,无论是否当官,都是影响颇大的人物。
德高望重,这年头没有敌人,也没人蠢到把他当对手。
陆天明不一样,陆天明敢利用这老头。
两艘船在黑暗中靠近,双方水手把缆绳抛向对方,火速缠在船舷,左右晃荡一会,才稳定下来。
过桥板搭在船舷,孙承宗在四名士兵左右搀扶下,缓缓登船。
老头落地长出一口气,“允爵啊,人老了,打扰了。”
“高阳公客气,千金之躯莅临,晚辈恭听教导。”
“教导就算了,也没人让老夫来当说客,是老夫憋不住想来看看,人老又不能急速奔马,只好到大江行船。哦,孩子命硬,应该熬过来了,小凤儿自然也不错。”
“天降喜事,感谢高阳公带来的好消息。”
两人一边说一边进入船舱,亲卫放下两位茶,老头喝了一口,突然叹气一声,
“允爵啊,老夫倚老卖老,不得不说句闲话,听闻周延儒和杨谷丰到东流去了,老夫没有去见他们。
大明朝文不文、武不武的兵事指挥体系,早已证明不对,会带来大祸,你们却在重蹈覆辙,对付流贼也很难,更别说对付天明。
罗刹不过是袭杀商队,天明勃然大怒,起兵复仇,奔袭万里,五个月时间,灭十国,杀七十万人,此刻的天明,一定周身弥漫杀气。
洪承畴被流贼袭杀后,张缙彦和龚鼎孳回到舒城节制大军,他们见过天明,老夫能看出来,天明什么都没说,两人却被吓得三魂六魄都散架了,面对老夫都不敢提一句天明。
几日前听闻天明进入湖广,老夫心急,同族相杀,说到底是天地惨事,无论是天明,还是你们徐家,别给后世留下一个恶名。”
孙承宗叨叨了好几句话,徐允爵怔怔听完,拱手道,
“高阳公肺腑之言,晚辈感激不尽。只是…洪承畴被袭杀?”
孙承宗一愣,“你不知道?”
“晚辈知晓洪承畴有投靠京城之意,真不知他被袭杀。”
“哦,可能消息先回京才会放出来,但你们不知舒城驻军的变化?”
徐允爵哭笑不得,“洪承畴就是个马卒子,晚辈没有关注他,倒是南京有人关注,可能父亲知道吧,晚辈已经西来半月,真不知道。”
孙承宗点点头,“老夫不知天明想做什么,但他把英霍山清空了,刀锋所致,不服者消散,张缙彦和龚鼎孳带着大军家眷和招降的流贼,正跨越英霍山到武昌听令。”
徐允爵思索片刻,敢情老头纯粹是来发牢骚,简单叙述了一下战事,拱手道,
“陆天明没有对江南用兵的心思,晚辈也没准备与他厮杀,感谢高阳公教导,您可以留下看看,当然,若想到对面,晚辈送您过去,流贼就算了,他们现在是丧家之犬,剿不得,碰不得,需要从长计议。”
孙承宗听完,犹豫点头,“老夫还是在船上吧,允爵,老夫再多说一句,天明现在更碰不得,本就浑身杀气,刚刚回来听到妻儿差点被害…”
“高阳公!”徐允爵起身叫一声,打断他的话,恭敬行礼,“晚辈明白了,感谢您告知,家事归家事,国事归国事,这时候的确不会大战,以免刺激他再次跑到南京撒野。”
孙承宗点点头,落寞拍拍徐允爵胳膊,“允爵,失败不一定就会粉身碎骨,拿得起放得下,也是英雄。”
“是,感谢前辈教导。”
徐允爵把孙承宗送回对面船上,再次回到船舱,痛苦捏着眉心。
自己不会杀老二和舅舅,陆天明不一定。
流贼袭杀南阳,一听就是场戏,魏国公没有告诉前线的两个儿子,大概也是害怕儿子杀亲眷。
徐允爵思索间,突然恶狠狠一拳捶向桌子,这些王八蛋,你们倒是摆明面争啊,只会躲暗处做见不得人勾当。
小公爷现在有点理解崇祯的处境,更理解陆天明斩草除根的狠辣手段了。
天亮了。
十月初一。
东面的流贼开始分散进入彭泽,徐允爵无能为力。
西边的大军依旧靠少量人,把流贼堵在山里,庐山西侧大军在推进,不停挤压流贼活动空间。
九江附近山上流贼越来越多,好似站都没地方站。
徐允爵在甲板站了一个时辰,他现在有点迷糊了,不知道一直待在这里还有没有意义。
嘟~
嘟嘟嘟~
东边突然传来号角,沿途的水师战船陆续吹号。
徐允爵扭头看了一眼,远比大江水师高大的战舰出现,船帆遮天蔽日。
九江附近的士兵燃起两道狼烟,海船到湖口立刻转入潘阳湖。
孙承宗也从对面的船舱出来,一老一少站着看了半个时辰,大船才陆续进入潘阳湖。
纯粹的战舰并不多,大概只有五十艘,剩下的全是运货的福船。
嘭嘭嘭~
海船上的火炮当然比水师大,他们竟然摆成一条线,对湖口县城狂轰乱炸。
郑芝龙发什么癫?
还在踌躇的流贼顿时狼狈逃命,引得西边流贼传来不少哭声。
徐允爵咬咬牙,这才明白郑芝龙的用意,既是震慑流贼,也是在驱贼,打断流贼与江南的谋划,让他们专注于做流贼。
换句话说,郑芝龙这是接到陆天明的命令了,告诉徐允爵,没有绝对实力,玩心眼一切都是徒劳。